第72节
卫高杰也是随性而发，他之前也看过《大笑江湖》，毕竟只是一部商业喜剧片，但卫高杰一直觉得他们只是本色演出，最多称得上有天赋。 经过这两、三个月的工作，他才知道秦砚、谢北杨、奚芊芊三个人对于自己到底是有多么的严苛和变态。 谢北杨和奚芊芊似乎永远在与谁进行攀比，让他们不顾一切地提升自己的演技。 一开始，卫高杰以为谢北杨和奚芊芊是在互相攀比，后来他才逐渐发现，其实他们两个一直都是在追赶着秦砚。 而且卫高杰也不是说瞎话，他给的建议真的很正确——交给时间。 在他看来谢北杨二人就是人生阅历积累太少，才会被角色所影响。 听了卫高杰的话，秦砚三个人都露出了不赞同的表情，尤其是奚芊芊马上就要开始进行反驳了。 一旁的冯天鸣作为一个圆滑的演员，他立刻打着圆场说：“我们就是觉得你们这样实在太辛苦了，最后的付出和收益之间不一定成正比罢了。” 其实演技这个东西，有的时候到达60分就已经可以征服80%的观众。超越这个基本分数线后，演技提升越来越困难，而观众的感知度也越来越不明显。 所以很多时候，大家也就睁一只眼放一只眼，只要演技在及格线上，那就过了。 秦砚夹了夹面前的凉菜，继续保持沉默，不置可否。 这一次让卫、冯二人从演员的角度来帮谢北杨和奚芊芊开解。秦砚尽可能不开口，不去干扰他们之间的交流。 谢北杨双手握着手中的茶杯，后背挺得很直，就像是电影中“杨启明”那个小刑警一样，固执到病态。 谢北杨直接开口说道：“卫老师，我还是想知道明明电影之中的高思远和你的性格差别这么大，为什么你能够演出高思远的那种矛盾出来？“ 电影之中的高思远看上去是一个刚正不阿的警察，但是他内心其实也有着怀疑，源于他曾经所遭遇到的各种不公，源于他曾经看到过世界最阴暗的角落。 《看门人》中的高思远在杨启明面前一直是一个引路者，一直在展示出对于正义的坚守。但在无人可见的角落，高思远也会质问自己，自己所做的一切是否真的正确。 听到谢北杨的问题，卫高杰哈哈大笑，果然是年轻人提问都是直来直往、认真严肃。 像他们这个年龄讨论起演技、角色，不会如此的官方和学术，更多是喝酒抽烟的时候就把问题给解决了。 卫高杰夹了一颗花生放入口中，端起手中的啤酒杯，一饮而尽才慢慢说道： “因为你们啊，经历的人生实在太少了。你们总觉得你们就代表着世界，但事实却是我们每一个人都不重要。“ 卫高杰说这句话说的有点玄乎，冯天鸣在旁边耐心地给谢北杨和奚芊芊解释。 “你们从小到大打交道的对象，其实都是在你们的圈子之中。你们的同学、亲戚、室友、情侣，身上有很多相同的特点。” “物以类聚，你们便逐渐以为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都和你们一样。” “以后你们在这个圈子中待得越久，你们就会发现这个行当里什么样的人都有。有的人清高到不食人间烟火，有的人为了一个角色再下三滥的事情都能够做得出来。” “价值观这种事情真的不是特别重要。你可以有自己的坚守，但是你不必去强求别人要和你有一样的想法。” “接受别人与自己的不同，不要去盲目评价别人。然后你们就会发现电影之中的人物其实也是一种人生，你不用从内心打从心里去认同他，更不要想着去改变他。” “你只是一个模仿者，你把他的人生喜怒哀乐表演出来罢了。” 二人听了之后若有所思。不要去说服自己，不要去认同角色。 卫高杰又吃了一颗花生米说道：“所以我还是说秦导就是你要求太高了，你看你把别人年轻人给逼成什么样子。” “他们现在的演技怎么不好了，还让他们专研得这么辛苦，你是想他们俩今年就给你抱一个影帝影后回来吗？” 只有在创作的时候，秦砚偶尔会用酒精来帮助自己活跃大脑。除此之外秦砚其实很少沾酒精，但此时他看到谢北杨和奚芊芊脸上逐渐出现的明悟，他内心很激动，也端起了酒杯和卫高杰碰了一碰。 “以他们两个现在的演技，这部电影我就不做梦了。” 卫高杰继续放肆大笑，他拍了拍桌子说道：“这就对嘛，知足常乐。” 结果卫高杰话音未落，秦砚突然就说道：“但再给他们一两年，他们或许有这个机会也说不定。” 20岁刚出头的，说要拿影帝、影后，而且秦砚的语气肯定不是那种拿钱就可以砸出来的野鸡奖项。 卫高杰愣住了，这小子比自己年轻的时候还狂啊。 冯天鸣反而是端起酒杯喝了一口，他喜欢看到年轻影视工作者生机勃勃的样子。 秦砚他们三人相互对看了一眼，能够看到彼此眼中名为奋斗的目光。 经过卫高杰和冯天鸣的调整，谢北杨和奚芊芊的表演的确有所突破。 虽然不像中描述得那样突飞猛进，但是他们两个并没有继续因为电影角色而影响到自己的现实认知。 他们也逐渐和剧中角色和解，不再是以前一样，发现自己无法理解角色的行为逻辑，便焦急如焚。 这的确是年轻人的通病，就是当发现别人和自己的价值观、世界观不一样的时候，总会想要去说服对方，让对方认同自己。 以前的他们，就是在试图说服角色，或者让角色说服自己。 但事实却是，这世界上的人千千万万，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生活、自己的思维模式，何必要去改变对方呢？ 虽然谢北杨和奚芊芊的问题暂时得到了解决，但实际上《守门人》的重点还是放在了卫高杰和冯天鸣身上。 他们两个才是整部电影最核心的角色，秦砚花在他们两人身上的精力可不比谢、奚二人少。 卫高杰所扮演的一名角色是一名老刑警，他有多年的工作经验，而且从来没有过徇私枉法。但就是因为太过于刚正不阿，所以在生活中，尤其是在官场上处处碰壁。 他在刑警系统、警校体系内还是有许多熟人。当初杨启明到高思远所在的刑警支队报道的时候，还有不少人打趣说： “老高，你这是找了一个继承人啊。” 所以在表演上，高思远和杨启明的确有一些相似之处，那就是当有人违背了他们所认可的正义，他们的态度都是相当激烈的。 但另一方面，高思远这个角色又有着自己的故事，那就是他自己曾经所相信的正义，同样被现实社会彻底摧毁过…… 高思远也一直把杨启明看作是自己的徒弟，竭尽全力地帮助他，直到他发现杨启明的真正想法。 而现在正在演杨启明知道了高思远当年故事，质问高思远的场景。 杨启明来势汹汹，对着高思远大声喊道： “高队，你明明知道如果按照正规流程处理，这个嫌疑犯很有可能就被放过，他有可能会销毁自己的作案证据。你为什么就不能够让我们先去搜查？” “你当年不也是因为这些垃圾，才导致你的女儿被黑社会绑架，然后……” 高思远将手中的文件狠狠摔在办公桌上，整个办公室内一片安静，刚才还慷慨激昂的杨启明也不敢说话了。 所有人都以为高思远会发飙，毕竟杨启明说的可是高思远的禁区，但高思远却说的是： “既然你知道他是嫌疑犯，那你就应该按照嫌疑犯的流程去处理这些事情，而不是把他当做犯人。” “他有没有罪，不是我们做警察说了算，而是靠证据说了出来，你必须要记住这一点。” 高思远说这些话的时候，脸上十分的强硬，好像他内心所说的话就他真实的想法一样。 但另外一个机位的镜头拍摄到了高思远下垂的手臂。. 因为过于愤怒而青筋毕露，与此同时还有一些颤抖，可以看出高思远内心的情绪并不是大家所以为的那样平静。 “卡。” 秦砚确定这一幕已经通过后，还是把谢北杨叫到身边来，和对方说一说还可以改进的地方。 秦砚并没有叫卫高杰，他的表演相当完整。但卫高杰却直接跟着走了过来，脸上满是意洋洋，说道： “小秦导，我刚才还演的不错吧？” 岂止是不错，在高思远情绪爆发的那一瞬间，谢北杨明显愣住了。 他有几秒钟没有说话，虽然镜头更多停留在高思远的脸上，但是仅仅是那一两秒钟，就可以看出杨启明完全被高思远说服。 谢北杨主动和卫高杰聊起刚才的表演。 卫高杰是一个经验特别丰富的老演员，他平时在片场也不摆架子。以前拍电影的时候他都挺沉闷的，因为片场经常会出现一些他看不惯的事情。 但是在《守门人》剧组，他却感觉到了无比的轻松。刚刚进入剧组的时候，他还会端着老前辈的架子，看到谢北杨、奚芊芊他们都，会以一种前辈的语气去指点。 现在卫高杰完全没了前辈的架子，有事没事就拉着谢北杨和奚芊芊聊天，不再是表演，而是聊他们年轻时候的事情。 其实秦砚这一切都看在眼中，他从内心感谢卫高杰，虽然他什么都没有说。 卫高杰真的闲着没事儿做，才来找谢北杨奚芊芊他们聊天吗？明显不可能 因为卫高杰作为一个过来人，他太明白谢北杨和奚芊芊最近一段时间在经历着什么，处于什么状态。 而且他们的入戏还是进入的是一个极具有负面情绪的角色，如果不及时和周围人沟通交流的话，只会在角色之中越陷越深。 其实这件事情，秦砚本来想自己负责的，无论是谢北杨还是奚芊芊都是他最好的朋友。 但现实却是秦砚工作实在太忙了，忙到根本没法时间和谢北杨他们了解。 卫高杰便会主动找谢北杨、奚芊芊聊天，说一些轻松的事情，尽可能和“张甜甜”与“杨启明”两个角色的三观相反。 秦砚也因此能全身投入于工作之中，整个剧组的效率不断提升。 秦砚一旦开始拍戏，为了避免演员们被娱乐圈或者是新闻媒体影响，通常会拒绝所有媒体的采访，现在外界根本不知道现在秦砚他们拍戏的进度如何。 和秦砚他们的低调比起来，刘正豪他们剧组可以说是相当高调了，时不时就跑出来宣传一些“内幕”消息。 比如说他们哪个演员因为太敬业在片场又受伤了，他们剧组又接见相关机构的领导，他们的电影质量备受瞩目等等。 他们甚至还主动的把自己的电影和《守门人》拿出来比较，自称从各方面碾压《守门人》。 《守门人》的拍摄，秦砚发挥了自己一贯的作风，电影的拍摄周期又是小半年。 虽然说刘正豪他们的电影是在《守门人》开拍的时候才组建，但是架不住他们电影拍得快。 很有可能如同刘正豪所期待的一样，在同一档期上映。 于是网络、媒体看戏的呼声越来越大，甚至对于擂台战的期待，大过了对于电影本身的期待。 秦砚的没有任何的压力，依然在不慌不忙拍电影。 在7月份的时候，《守门人》正式杀青，《守门人》拍摄期间，压力最大的还是还是奚芊芊。 所以杀青之后，秦砚便立刻让奚芊芊出去散散心，而且告诉奚芊芊，如果有任何特殊的情况要及时联系自己。 毕竟帮助演员走出角色，秦砚还是比较有经验的。 当然秦砚也没有办法时时刻刻照顾奚芊芊，因为秦砚已经投入到电影的后期制作。 谢北杨的情况就要好很多，毕竟“杨启明”只是对于正义的认知不同。哪怕这种正义观念会影响谢北杨，也不会对谢北杨造成任何伤害，而且时间一久，这些影响都会消散。 但谢北杨也有一些别样的想法，因为奚芊芊在这部电影之中的突破，每个人都看在眼里。 尤其是拍摄后期，“张甜甜”这个角色彻底堕入深渊，没有任何希望的时候，奚芊芊所爆发出来的演技，连秦砚都愿意为她鼓掌。 如果说现实生活中的奚芊芊像是一朵娇艳的玫瑰，那么在“张甜甜”最后堕胎，选择离开这座让她伤心城市的时候。 奚芊芊就像是从枝干上被剪下来的玫瑰，在花瓶中鲜艳了几天。便因为和土地失去联系，开始逐渐腐败，很快它就会被丢到垃圾场，和垃圾一起发臭腐烂。